两串糖葫芦

两串糖葫芦

　　两串糖葫芦
　　
　　作者简介
　　
　　陈模:
　　
　　原名傅承谟。当代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江苏省泰兴县人，1937年上海临青学校毕业。 “八·一三”抗战后参加上海孩子剧团，任干部、生活部长、驻渝工作队长，1939年发表短篇儿童小说《台儿庄上的小战士》。1941年到1945年后任《中国青年报》副总编辑。 “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北京市委宣传部副帮长、北京市文联副主席兼党组书记。主要著作有儿童长篇小说《奇花》、中篇小说《爱的火焰》、 《罗小波的遭遇》、 《凤凰山女儿》、 《陈模儿童文学选》及《心灵的火光》（散文）等。近年出版了《陈模童话故事选》，还主编了《童话佳作选》。
　　
　　寒冬腊月，天空里飘着鹅毛大雪，压得树枝儿弯了腰，整个古城的建筑物上，都盖上厚厚的雪被子，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光明小学放学晚了，天色有点暗淡。小朋和他的好朋友小强，斜背着小书包，结伴儿回家。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多啦，‘他俩一边走，一边哧溜溜、哧溜溜地滑行，就像坐飞车一样，多好玩呀！
　　
　　小朋一把拉住小强的胳膊：“喂，伙计，你看过《加里森敢死队》吗？”
　　
　　小强“嘿嘿”地笑着说：“对不起，哪一回放电视，也没少过我。真带劲儿，不管是逮德国军官，还是抢银行，没有不成功的，太棒啦！”
　　
　　小朋觉得，小强还没讲到点子上。他把眉头一皱，补充说：“人家就是勇敢，有股敢打、敢拼的劲儿，真是胆大艺高，旗开得胜呀！”
　　
　　他们说着话，拐进了东单苏州胡同。胡同里空荡荡的，倒也清静，走不多远，迎面来了个推独轮车的老大爷。车脊梁上蒙了个纸箱子，平平的纸箱上头，戳着一串串糖葫芦，像是一排红火苗。山楂果上的冰糖，亮晶晶地闪着光，多诱人啊！
　　
　　走近这位老大爷，小朋认出来了。他的个头高，肩膀宽，眼里有红丝，额上有核桃纹，穿了件对襟大棉袄，头上戴了顶羊毡帽。就是这个老头儿，哪年从冬天到春天，都要出来卖糖葫芦。小朋是独生子，爷爷格外疼他，常带他到东单公园玩，经常买这老汉的糖葫芦给他吃。
　　
　　小朋一见糖葫芦。口水就淌了下来。这东西就是特别：又甜又脆，甜中有酸，还有股清香味，吃起来甜津津、美滋滋的。今天呀，自然也得吃一串。不，还有小强，应该买两串。他的右手伸进兜里一摸，不禁一愣：糟糕！只有几个一分、二分硬币，买一串也不够。小朋实在想吃，又有点胆怯，试探着问小强道：“我说，伙计，你想尝尝糖葫芦吗？”
　　
　　小强歪着脑袋，挤了挤小眼睛，说：“你想请客怎么的7……要请么，我就吃！”
　　
　　“让你吃糖葫芦，当然不能让你花钱。吃一串儿挺方便，近在眼前，手到擒来，就看你敢不敢了。”
　　
　　“有啥敢不敢？你敢我就敢！”
　　
　　“咱们学一学敢死队，来一次‘闪电’行动，你能不能配合我呀？”
　　
　　“你别云苫雾罩地说，卖啥关子呀？有话嘛，就说明白，我小强也不是狗熊——说得到做得到！”
　　
　　“咱们一言为定。”
　　
　　“决不后悔！
　　
　　“空口无凭，你敢拉钩？”
　　
　　这两个好朋友，于是用手拉着钩儿，小朋喊了一声“一、二”，两个人一起有节奏地唱道：“拉钩儿上吊，一百年也不要！”
　　
　　小朋见小强心诚，于是说：“《加里森敢死队》里的头儿，爱使‘调虎离山’计，咱们也试一试。”小强献策说：“他们的队员戏子，也常用‘声东击西’的法儿。” (小学生作文　www.fwsir.com) 小朋听得高兴，用嘴巴附着小强的耳朵，把“短促突击”的计划说了一遍。小强连连点头：“此计甚妙，嘿嘿……佩服，佩服！”
　　
　　小朋对小强使了一个眼色，自己便飞快地向卖糖葫芦
　　
　　老大爷那儿跑去。跑到跟前，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一个“屁蹲儿”，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哎哟，哎哟”地直叫。、
　　
　　老大爷赶紧撂下独轮车去扶小朋。就在老大爷弯下腰去的当儿，尾随在后边的小强，一个箭步冲到独轮车前，顺手拔了一串糖葫芦，被老大爷看见了，小强转身就跑；老大爷大步追了上去：“好小子，你站住！”
　　
　　这会儿，糖葫芦车已是“空城”。小朋猛地爬起来，从纸箱上轻取一串糖葫芦，朝西一溜烟地跑了。老大爷见他俩跑远，再追无用，仰天叹了一口气：“唉，这些小嘎子，多会糟践人哪！”
　　
　　不久，小朋推开自家后院的小门，让小强进院和自己会合。这个后院三面是墙，夏天在空地上，种一些丝瓜、扁豆、向日葵，冬天就成了空院。小朋把小门一关，便成了神不知，鬼不晓的地方啦。小朋一面大嚼着冰糖葫芦，一边笑呵呵地问小强：“伙计，你说，咱们的闪电行动怎么样？……”
　　
　　小强满嘴是糖山楂块儿，含混不清地吐着这几个字：“神机妙算，战果辉煌！哈哈哈！”
　　
　　他们太快活了，一面拉着手，一面举起吃剩的半截糖葫芦，学着苏联电影里的喊声：“乌拉——乌拉！”
　　
　　小朋不知为什么，一串糖葫芦吃下去以后，肚子忽然难受起来了。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傍晚那出“智取糖葫芦”的情景，像放电影似地在他的脑子里再现出来。这件事做得这样“机密”，任何同学、老师、家长都不知道。可是干这样的事儿，毕竟有点儿缺德。老大爷六十多岁的人啦，白胡子一大把，如果他家里有吃有喝，何必在下雪天，串街走巷卖糖葫芦呀！看他喘着粗气追赶的模样，多难受、多气愤呀！加里森一伙敢死队，向残暴的德国鬼子开火，学他们的勇敢精神，也不能随便抢老大爷的糖葫芦呀！尤其是想到老人关切地从雪地上扶起自己的情景，更使他感到万分惭愧和不安。
　　
　　寒冬过去了，新春来到了。开学以后，同学们比着学雷锋，争戴小红花。中队辅导员老师还说：“一个少先队员，不仅外表要美，更重要的是：心灵、行为、语言要美！”小朋听得动了心，她讲的每句话，好像都是对自己讲的。自己虽不是少先队员，也应该“五讲”“四美”呀！自己拿了老大爷的糖葫芦，思想、行为多丑啊！要不要把这件事向辅导员讲一讲呢？不讲不好，人家揭发出来，说不定要受处分哩！他好几次走到辅导员办公室的门口，站在那里张望，没有勇气走进去。同学们一个个在学英雄，做好事，自己却胡闹，偷糖葫芦吃，这样传出去，多丢人呀！暖哟，真是越想越可怕，几滴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来。好吧，还是不讲算了，他和小强商量，小强也是这个主意。悄悄地改了，使劲做好事，弥补过去的错误。这样一想，他俩心里又觉得平静了许多。
　　
　　阳春四月，校园里的丁香树开花了。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片淡紫色、雪白色的花，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真像一片彩色的云霞。一阵阵微风吹过来，送来沁人心脾的芳香。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四（3）班的同学们，齐集在丁香树下，准备开中队会。小合唱队的同学，聚在一起学唱新歌；歌声在校园里荡漾，不唱歌的人，也不得不哼起来。有些好奇的女同学，在数丁香花是几个瓣儿，据说谁找到五瓣丁香，谁就能找到幸福。奇怪呀，丁香花一律是四瓣，怎么没有五瓣丁香呢？……中队长周敏招呼大家坐下来，流畅地讲起了入队的工作。从开展“五讲、”“四美”活动以来，许多队员表现都很好。讲到刘小朋的时候，她的大眼晴闪着光，长睫毛不停地上下扇动，声音也变得格外清亮：“小朋同学去年还是个后进生。今年开学以后，他好像变成另一个人。每天早早地来到学校，不声不响地打扫教室、校园，拾到一个钱包，马上送还给失主。他的每门功课，都比以前有长进。现在，经大队批准，他光荣地加入了少先队……”
　　
　　周敏的话还没讲完，全场激荡起一片掌声。同学们望着小朋不住地笑着，丁香花好像也在朝他开放。哪个同学没有缺点呢？小朋是班里出名的馋猫、淘气包，现在学好了，要强了，入队了，叫人多高兴呀！
　　
　　掌声在还噼噼啪啪地响着，小朋像全身长了鸡皮疙瘩，霍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他的两只胳膊，做了一个向下压抑的姿势，急切地说：“不要鼓掌。不要表扬我啦！……”
　　
　　小朋的声音发颤，额头上、小翘鼻子上，沁出几滴汗珠儿，脸颊也羞得红了起来。全场同学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他的身上。奇怪呀，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敏向他投过热情的目光，问道：“小朋，这几个月来，你是有不小的进步，为什么不让我们为你高兴呢？”
　　
　　小朋激动的脸上，仍然是痛苦的表情。他的翘鼻子掀了几下，用哭一样的声音说：“你光讲好的，那……缺点、错误讲不讲呢？……同学们，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咱们的少先队呀！……”说着说着，他呜呜地哭起来了。
　　
　　队员们很纳闷，这是从未见过的事儿，小朋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周敏要大家安静下来。她等小朋不哭的时候，鼓励他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小朋觉得自己是个少先队队员了，现在不能再糊弄组织，欺骗自己，这个不小的包袱，不能再背下去了。他要拿出“竹筒倒豆子”的精神，把他干的“智取糖葫芦”的蠢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大伙儿听。
　　
　　听了小朋的讲话，会场里顿时沸腾起来，有的队员上前和他拉手，有的给他鼓励。接着，小强也作了检讨，大家更高兴了。周敏说：“小朋、小强能认识自己的错误，很好。他俩的错误，不光是他俩的事情，也关系到少先队的荣誉。我提议，咱们中队都要帮助小朋、小强，去找到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向他道歉，赔偿损失，好不好？”
　　
　　“好啊！”队员们一齐鼓起掌来。
　　
　　放学以后，周敏带着小朋、小强和一部分队员，沿着他俩常走的路，去找那位老大爷。他们把东单公园附近十几个胡同，都找遍了，也没看到老大爷的影子。小朋急得直搓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些时候，小朋和小强在街上，向一个卖糖葫芦的社员打听到，那位老大爷姓宋，住在京西门头沟宋各庄。嗳哟，到那里去，少说也有七十多里，要花不少车钱哩。他俩商量了一下，天天积攒零用钱。周敏知道这事以后，自己和几个中队委员，都拿出一些钱送给他们。星期天的清晨，小朋、小强两个好朋友，从崇文门的地铁站，坐上漂亮、清洁的地下列车，轰隆隆、轰隆隆，半个多小时就来到苹果园。走出地铁车站，他们又坐上长途公共汽车，走了十多里山路，才来到宋各庄。
　　
　　这是个山沟里的小村庄，抗日战争时期是平西敌后根据地，几乎家家都有人参加过八路军。小朋来到生产队长的家，问道：“叔叔，这里有个卖糖葫芦的宋大爷吗？”
　　
　　生产队长说：“有啊，有啊！他是俺们村的老模范呀！”
　　
　　小强有点奇怪：“哈老模范呢？”
　　
　　生产队长说：“老大爷是个支前模范。他的大儿子，是个当当响的八路军连长，可惜在解放战争中牺牲了。他的二儿子，参加志愿军抗美援朝，被美国飞机炸死了。宋大爷风格高，不领国家发的抚恤费，一冬一春卖糖葫芦，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身上有了多余的钱，就给队里的民办小学，捎一些新书、连环画回来，他可喜欢孩子们哪！”
　　
　　小朋、小强听到这儿，心里难过极了。噢，这是一位多么可敬的老烈属啊！他为革命献出了两个儿子的生命，还不断地为集体做好事。天哪，我俩干了多么缺德的事儿，怎么有脸去见宋大爷呀7……
　　
　　生产队长问清了小朋、小强找宋大爷的原委，告诉他们：宋大爷又进城卖糖葫芦去了，晚上住在亲戚家里。过去，他总是在东单公园一带卖，后来怕那里的孩子捣乱，就转移到别处去卖啦。小朋和小强为了当面向老大爷道歉，所以没有把钱留给队长转交，便怀着激动的心情，返回到市里来。
　　
　　一天傍晚，太阳沉西了。小朋正在家吃晚饭，周敏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三小队队员报告说，在崇文门外的花市一带，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很像小朋介绍的那模样。小朋立刻放下碗筷，高兴地说：“中队长，我去叫小强，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周敏和小朋、小强及几个队员，来到花市大街。这里车来人往，到处熙熙攘攘的。在百货商店的门口，果然放着一辆插着糖葫芦的手推车。小朋一眼看出，这位老大爷，就是自己日夜盼望找到的人！他走到老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队礼，“宋大爷，您还认得我们两个调皮鬼吗？”
　　
　　老大爷凝神地望着两个机灵的孩子，迟疑地说：“你们是……”
　　
　　小朋将他和小强的过错说了一遍，把四角钱放在老人家手里，噙着眼泪说：“老大爷，您好好批评我们吧！……
　　
　　老大爷擦了擦眼睛，红铜色的脸膛上，绽开了舒心的笑容：“没想到，你们进步这么快，又这么认真，叫俺们老人心里真高兴呀！……”
　　
　　说着，宋大爷憨厚地笑起来。小朋、小强、周敏和队员们也笑了。简 评
　　
　　本文通过小朋、小强这对天真、顽皮的小孩“智取”糖葫芦又按份赔偿的经过，展望了在精神文明建设中，少年儿童知错就改的高尚品德，努力使自己做到行为美和思想美的统一。
　　
　　本文人物性格突出，富有时代感。作者在写人物时注意了人物语言和心理活动。如：“喂，伙计，你看过《加里森敢死队》吗？”小强“嘿嘿”地笑着说，“对不起，哪一回放电视，也没少过我。真带劲儿，不管是逮德国军官，还是抢银行，没有不成功的，太棒啦！”“你光讲好的，那……缺点、错误讲不讲呢？……同学们，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咱们的少先队呀！……”等等这些语言有力地实现了小朋和小明的天真、顽皮和知错就改的品质。
　　
　　文中心理描写也很成功，如“小朋不知为什么……更使他感到万分惭愧和不安。”“寒夸过去，……他俩心里又觉得平静了许多。”这些心理描写有力地展示了少年儿童心灵美。另外文中动作、行为的描写，也是很成功的，就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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