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养媳妇”

“婆婆”和“养媳妇”

　　“婆婆”和“养媳妇”
　　
　　作者/老章
　　
　　在我们故乡——崇明——是有着“养媳妇”或“小媳妇”这一类的女子的。她们就是普通人所谓的“童养媳”。
　　
　　说起“童养媳”，谁也会在脑中幻出一幅凄惨的受难的景象。我还记得孙梦雷先生做过一本《英兰的一生》，大概也是说“童养媳”的不幸的一生的吧。
　　
　　做到媳妇，碰到狠恶的婆婆，这苦楚已是够受的了！因为媳妇，在婆婆的眼里看来，究竟是别人家的人，不比会在自己肚皮里“包过一包的女儿”，一头打，一头骂，一头会“姆妈姆妈”的叫上来。惟其因为她是别人家的人，所以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在在有受婆婆“出骨子”的危险。
　　
　　而“童养媳”，虽也是“大红帖子”聘定的，但因为不是“红灯花轿”郑重其事娶过来的，而是从小车上推来或两脚走来的，像“自来姐”一样，一些也不冠冕堂皇。因此，她被迫过着非人的生活，受着种种虐待，甚至饮食也被限制了。有了病，不给她看医生，反说她是诈病，因而遭非刑惨死的，以前也是很多很多的。
　　
　　但这也是活该的，没有人会同情她，谁叫她做“童养媳”！
　　
　　自己做了“童养媳”，到了自己做婆婆时，假使也有“童养媳”的话，想该不会再虐待她，而该好好地看待她了吧。
　　
　　但事实上却不然，照我所知道的，越是做过“童养媳”的婆婆，待“童养媳”越是厉害！
　　
　　因为在她以为自己吃了婆婆许多年的苦，现在自己“把家”了，也该翻翻冤，找个“出气筒”出出气。
　　
　　这事情不仅在婆媳间是如此，还可推至其他方面：
　　
　　就以教师和学生来说，做学生时，说的话是带些革命性的：如批评某教师不行，某教师偷饭吃，某先生揩油，某先生串通厨房压迫学生，……但到自己做教师时，即自己脱离了“童养媳”生活过那“婆婆”生活时，还不是和以前被自己恨得切齿的教师们一样吗？甚至还变本加厉呢！
　　
　　商店里的学徒，吃了几年苦，等到谢了师，升做伙计以后，也会忘记了自己先前的苦楚， 作威作福，颐指气使别的学徒，居然得乎其神了。
　　
　　失意政客，在野时因为要获得群众，做他攫取政权的基础，因之所发的言论、宣言、 XX纲领、XXX计划……都是站在民众的立场上，为民众说话的。待到自己如愿以偿，飞黄腾达之后，便会马上把“敲门砖”一丢，不顾民众，甚至帮忙压迫民众，麻醉民众，欺骗民众！
　　
　　做了“婆婆”和做“童养媳”时的不同有如此者！
　　
　　社会上的人，永远是这样循环着。做“童养媳”时，相信着命运，认为种种苦难，皆系前世注定（政客例外），不可抵抗，一方面却充满了“做了婆婆可好啦，要怎样便怎样了”的希望，没有别的更远大的希望，于是社会、国家愈弄愈糟！
　　
　　这循环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终止呢？
　　
　　简 评
　　
　　本文用“婆婆”与“养媳妇”这对立的两者作比喻，对“从前受苦一旦得势后便也恃强凌弱”的这一现象展开抨击和反省，颇有几分鲁迅先生之风格。而文末的提问发人深省，其中也寄托了作者对社会、国家的深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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