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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幼师:生存与理想的抉择

时间:2022-08-19 02:35:40 幼教论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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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幼师:生存与理想的抉择

  男幼师:生存与理想的抉择
  
  事实上,尽管工作氛围令人称羡,但生存这个现实问题足以让大部分想当幼师的男性不安。月薪2500元的李然告诉记者,“在北京仅靠这份工资连自己也养不活”。
  
  文/李文文
  
  “来呀,看我怎么赢你”,两个孩子面对面单腿站立,挑衅的语气里充满着不服输的倔强。这一幕发生在北京北四环某幼儿园的“斗鸡”活动场景中,25岁的男教师李然(化名)在一旁当裁判。
  
  “斗鸡游戏是根据我的童年经验让孩子们玩的,这对孩子是一个很新颖的东西,一定程度上也是他们情绪上的发泄。”李然甚至允许孩子在他看到的情况下打架,就像武侠小说里一对一的决斗,跟真实搏斗一样计算有效得分。
  
  李然的到来为幼儿园增加了很多活力,男孩子变得越来越刚强了。家长们都称大二班的男孩为兄弟连,认为大二班的男孩都有男子汉气概,而李然则被称为“伟大的李老师”、“万能的李老师”。
  
  儿童早期教育专家戴建树曾总结,男老师参与幼儿教育是幼教发展的必然趋势。没有男老师,幼儿园里的孩子们缺少的不仅仅是“阳刚”气。更重要的是,男性和女性的特点和长处各有不同,男老师在运动、科技、理性思维等方面特有的优势,更有利于促进孩子们的身心全面发展。儿童学习和模仿最主要的对象,一是家长,二是老师。阴阳互补,孩子在成长中才能形成“性别同一化”的完整人格。
  
  不过,令人尴尬的是,这样受欢迎而“有用”的资源,在幼儿园里却十分稀缺。根据2012年《中国教育统计年鉴》的数据,我国幼儿园教职工总人数在100万人左右,其中男性63034名,但真正从事教育教学工作的男性不到1%,而国外从事教育教学工作的男幼儿教师的比例,日本约为7%,美国的比例最高,约为10%。
  
  幸福慰强烈的职业
  
  早上5点起床,5点30出发,坐地铁转公交,从南四环穿越大半个北京城到北四环,7点30到幼儿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5点下班,7点到家,这就是李然一天的生活安排。
  
  每天早上,幼儿园的老师都会在门口迎接孩子上学。“李老师,我在这里”,“我在这儿”,孩子们看到李然,会纷纷跑到他跟前。来得早的孩子拉着李然的手,来得晚的孩子扯着他的衣服,一起向教室走去。
  
  相比女教师,在处理孩子纠纷问题的思考角度上,李然有明显的不同。两个孩子有冲突的时候,女教师首先要劝和,道歉握手,而李然会指出每个孩子的错误,看两个孩子是否都能原谅对方。他还建立了一个规则,“可以哭,但是先到一边哭去,等到不哭了再找他说话”。在他看来,从小培养男孩的英雄气概和坚强的性格非常必要。
  
  这套典型的“男性思维”,颇得园长们的青睐。十多年来,无锡滨湖实验幼儿园陆续招了十多名男老师。现在园里还有七名男老师。曹园长说:“直到来了男老师,我们才意识到我们早操的编排动作其实是女性化的,没有充分考虑到男童的特点。男老师真的很有用。”
  
  王朔显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这位2003年从北京市幼儿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人,是北京市东城区崇文第三幼儿园第一批男教师。刚入园时,王朔心中不免惴惴,“当时我特别紧张,真怕家长接受不了我,内心无比纠结,怕不被认可。”为此,园长特地为他开了一次家长会,介绍他的优势、特点,以及男教师在孩子成长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园方还允许家长跟孩子一起听王朔讲课。在以后的沟通交流中,王朔与家长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家长由刚开始的不信任到如今非常认可、喜欢王朔,纷纷表示“男教师增加了孩子的阳刚之气,孩子变得越来越勇敢”。
  
  孩子喜欢、家长称赞、领导认可,为男幼师营造了一个幸福的工作环境。
  
  “听到孩子喊我‘曹爸爸’,我就特别幸福和开心。他们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王朔的同事,北京市东城区崇文第三幼儿园的男幼师曹群也有着相当的成就感。
  
  事实上,尽管工作氛围令人称羡,但生存这个现实问题足以让大部分想当幼师的男性不安。月薪2500元的李然告诉记者,“在北京仅靠这份工资连自己也养不活”。
  
  始于理想,终于现实
  
  几乎每一位从事幼教行业的男教师,当初都怀揣着一份美好的梦想。
  
  2011年毕业后,李然来北京求职,起初连连碰壁。他发现一些幼儿园甚至都不愿意招男幼师,理由是“没有男幼师,园里不好安排住宿”,等等。直到去年8月,李然的机会来了,当时面临两个选择,一个在公立园做后勤,一个去公立园带班。李然选择了后者,“我就是喜欢小孩子,进班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
  
  王朔选择这个行业,则源于儿时的记忆。“小时候,我遇到一个幼儿园老师,对我影响非常大”,王朔回忆。小时候的他特别内向,不爱说话,幼儿园的老师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非常感动。“通过小学和中学老师的比较,我觉得幼儿园的老师更能走进孩子的心灵”。当幼儿园老师是他的理想。
  
  1998年毕业于小学教育专业的陈辉,是河北省保定市青年路幼儿园的第一位男教师,也是河北省幼儿园中第一个应聘上岗的男老师,被戏称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将自己的专业与幼师结合,使自己的工作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份事业。
  
  刚入园的时候,陈辉当了一年的保育员。“作为保育员,我了解孩子最真实的感觉,让我更加热爱孩子。”入园第二年后,陈辉成了幼儿园的体育专职教师。对陈辉来说,最大的挑战是隔行如隔山,陈辉学的是小学教育,与幼教有很大的区别。幼教多注重启蒙,培养孩子兴趣和习惯,小学教育则更注重基础知识,教给孩子方法和技能。为了更好地适应幼儿园,陈辉不断阅读幼儿教育的书籍,积极借鉴专家型老师的经验。
  
  当然,摆在这些男幼师面前的不仅仅是理想。
  
  当年,李然选择考入幼师学校,主要是听取了家人的意见——他的家人认为幼儿园工作轻松稳定,竞争压力小。“当初填志愿时,班主任都斜着眼看我,意思是你怎么选择这么不被理解没有前途的专业?” 所谓“没有前途”,指的是幼教行业收入待遇偏低的现实。2013年6月8日,北京市统计局、人保局发布2012年度北京职工月平均工资为5223元。而李然的2500元月薪,意味不到这个数字的一半。另有人做过统计:在北京四环至五环区域,一室一厅的房租就已经高达3000元。
  
  北京如此,其他省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例如,河北省保定市青年路幼儿园的男幼师的平均工资为3000元。
  
  相当一部分男幼师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弃。当初,李然所在的长沙师范专科学校学前教育专业,共有6个班共210人左右,连同李然在内,一共只有6位男生,这其中还有人是因为这个专业免费而来。毕业后这些人走得也最快,有的考了公务员,有的选择了创业。徐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的招生老师也对《幼儿100》杂志记者表示,他们的男学生比例仅占5% -10%,每年的毕业生因为幼儿园待遇低和传统观念的影响很少选择去幼儿园任教,大部分人去了高薪酬的培训机构。
  
  “我很理解他们的选择,家里种田为生,当儿子的自然要多为家里考虑,”李然说,“我们六个人,只有两个人最后留下来当男幼师。”
  
  即便进入了幼儿园,能坚守下来的也是凤毛麟角。北京市东城区崇文第三幼儿园男教师王朔、曹群告诉《幼儿100》杂志记者,2003年,和他们一批从北京市幼儿师范学校毕业的共有19名男生,有15人去了幼儿园。十年过去,坚守在幼儿园一线岗位上的只有五六个人了,转行的人有去国企的,有当公务员的。“我觉得他们转行主要是因为幼儿园工资待遇低,北京房价这么高,生存压力太大,男人要养家没有办法”,王朔这样解释同学们转行的原因。
  
  除了工资待遇低,还有社会传统观念带来的压力。
  
  有一次,李然与女朋友一起看电视剧,电视剧播放着一个男护工与女朋友相爱多年,却遭到了女方家长强烈反对的场景。男护工职业不够体面、社会地位低,最后两个相爱的人在现实面前分手了。看到这个场景,李然问同是做幼师的女朋友,“如果咱俩不是同班同学,你还会选择我吗?”女朋友沉默不语。
  
  这给李然带来很大的冲击。“中国的传统观念太封建了,心理脆弱的人受不了就会转行”。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李然的一位学长就因为受不了传统观念的压力,转行做了其他工作。
  
  遭到议论的不止李然一人。一次,曹群与朋友聚会吃饭正高兴,朋友们开始猜测曹群的职业,有猜公司领导的,有猜警察的,等曹群说是男幼师时,他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本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朋友们不能理解一个“粗犷”男人去当男幼师,认为幼儿园不能发挥他的特长,不能“挣大钱”和“升官”。
  
  “真没想到社会上对男幼师有如此大的偏见,我做这行的时候心里有足够的准备,后来给我的舆论压力让我觉得我的准备也不堪一击。我没想到社会上对我们这一个新兴的团体这么不理解。”曹群说。
  
  对于这些坚守岗位的男幼师来说,家庭支持几乎成了最大的动力。
  
  “富二代”才能坚守?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够坚守梦想的男幼师,几乎都是“富二代”。
  
  李然的工资连养活自己都很勉强,但作为一个外地人,在北京的他不用过蚁族的生活,他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同样在北京工作的女朋友天天都去他家吃饭,饭后连父母一家三口加上女朋友打扑克牌,其乐融融。做生意的父亲为李然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他的理想靠着父母的支持才能实现。
  
  经济学专业出身的张恺因为热爱孩子的缘故放弃了待遇丰厚的经济类行业,转身投入了幼教行业,2006年作为跆拳道外聘教师进入河北省保定市青年路幼儿园。他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对记者直言“没有买房的压力”。
  
  他说:“我很喜欢孩子,我教跆拳道课时接触到幼儿园,感觉确实很好,没有考虑以后的家庭和事业。收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工作上的一种自我定位和自我满足,可以通过自我意识和精神上的满足弥补收入。”
  
  而王朔从小学习钢琴,有美术特长,家庭环境称得上殷实。没有生存压力,他才能追求他心中的理想。
  
  男教师的窘境,幼儿园显然意识到了。南京市北京东路小学附属幼儿园的院长吴邵萍,为了留住园里唯一的男幼师,焦虑不已。她对《幼儿100》杂志记者表示,“男老师面对的社会压力更大,我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
  
  但公立幼儿园教师属于事业编制,由地方财政拨款,工资全看当地公务员收入水平和对教育的投入力度,工资多少园方没有决定权。幼儿园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心酸的”努力。长沙某幼儿园对男幼师的“偏心”更甚,园长给男老师开的工资是女老师的一倍。
  
  还有的公立幼儿园,为男幼师张罗找对象极其热心;开设幸福课,从精神层面进行引导,希望男幼师多关注内心的幸福感和自我价值。只要园方能做到的,都尽量解决。毕竟,培养一个成熟的男幼师,幼儿园也付出了不少的心血。一个引为笑谈的例子是,李然的—个学长在幼儿园谈了—个女朋友,该园长为了能留住男幼师,给这位女幼师升职了。
  
  然而这样的家庭温暖和精神感召在现实压力面前,犹如一堵脆弱的墙,一推就倒。一些私立幼儿园和培训机构已经成为了男幼师们另外一种选择。李然的两个同学去了深圳和珠海的私立幼儿园做专职教师,月工资比他高两三千元。
  
  留不住男教师是公立幼儿园普遍的焦虑。
  
  但,在个别地区,男幼师们不仅可以追求理想,也不需要家里经济支持。
  
  无锡滨湖实验幼儿园则是一个典型,证明地方经济水平和政策力度对男幼师有重大支撑作用。
  
  现在,无锡滨湖实验幼儿园有七名男幼师,这让一些抱着实验心态、刚刚招进一名男幼师的幼儿园感到不可思议,也让费尽心思留下男幼师的幼儿园直呼“学不来”。
  
  在无锡滨湖地区,幼师的普遍收入称得上体面,平均年薪8万多元。而当地的最高房价不过万余元。当地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表示,这样的收入水平,很正常,他们只是严格落实国家政策。
  
  山东男孩王飞戴着眼镜,看上去儒雅,爱笑。现在,他的年薪达7万元。研究生毕业的他来到无锡滨湖实验幼儿园,在当年算是一件轰动事儿。第二年,他就把自己一天的工作做成了简单视频,送回母校,召唤师弟师妹来这里工作。
  
  王飞在无锡买了房,娶妻生子。他的男同事们,也多如此。对他们而言,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幼儿园里做得更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更大的价值。